[散文]京娃
京娃，是我对孙女的昵称，她生在京城，长在京城。我心爱她。
我的孙女小名儿叫展展，乍一听，不好听，喊惯了觉得也不错。
为啥给她起这个名字，是有讲究的。她一出生就大模大样，皱着个眉头，一脸的严肃，谁也不理，不给你微笑，好像不喜欢世界上任何人。
不！不是。她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，当然不会给谁微笑了。她才不管你是爷爷、是奶奶、是姥爷还是姥姥。无论你是谁，她都不屑一顾。此时的她，只能用微弱的啼哭声告诉你们：她来了！她会给你们带来欢乐的，让你们都喜欢她。
不管怎么说，大人们总希望她把皱着的眉头展开，舒舒展展，快快乐乐，健健康康成长。
当然啦，也更希望她长大后，大展宏图，成就一番事业，造福人民，造福社会。因此，给她取名叫展展。
孙女的学名叫王皓悦，这个名字也有讲究。因为她出生在秋高气爽，皓月当空之际。那个日子我们全家人都铭记在心，二零一八年的农历八月十二日。恰逢中秋佳节来临，思来想去，她爸妈说就叫个王皓悦吧。我和奶奶举双手赞同。
我和奶奶得知孙女出生的消息是在赶往北京的路上，火车快到保定得到了喜讯。心想，这小丫头一定是个急性子，来得真快。火车飞速行驶，我俩的心儿也飞到了北京。尽管得知她们母女平安，不知为什么就想一步迈到她们身边，看看我那刚刚降生的小宝宝。
当我蹑手蹑脚走进母婴病房那一刻，心里却有了一点点慌恐。我亲眼看到她们母女平安后，悬着的那颗心才平静下来。我的脚步刚刚站稳，小孙女就向我发出了欢迎爷爷的信号——“吱啦吱啦”哭了几声，那哭声轻轻地，暖暖地钻到了我的心里。之后的时间里，我不时地回放着那个甜美的啼哭声……
她，红扑扑的小脸蛋，微闭着双眼，头往一边侧着，两只小手攥着紧紧的，整个身体微微弯曲，小肚子一起一伏，尽情呼吸着大自然馈赠给她的营养。她静静地躺在那个属于她专用的婴儿床上，不哭也不闹，表现出一副很乖的样子。这就是我们祖孙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。
奶奶从母婴病房出来，滿脸堆笑地跟我说：“咱小妮妮像个小狗狗。”我当然领悟她的意思，心里高兴才这么说。我不介意说孙女儿是小狗狗，本来就是，小丫头就是属狗的。
没准，她一定是理解了妈妈的辛苦，才这么安静。犹豫中我伸出手，想拉拉她的小手，又一想不能，立马把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。
第二天我又去看了她。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她的身上，她一丝不挂，沐浴着秋日里的暖阳，看样子好舒服。奶奶说晒晒太阳好，晒太阳小宝宝不出黄疸，我轻轻地摇动了几下那个婴儿床，她没有任何反映。依然是头一天的那副模样，皱着小眉头，微闭着眼睛，紧握着小手，浑身光溜溜的。你别说，那副模样真像个“小狗狗”。
二零一九年的春节我和奶奶是在北京过的，除了上街买菜，几天里大部分时间呆在家里跟孙女儿玩。春节时她已四个多月了，长个了，也长本事了。但毕竟还很小，还是个小小的婴儿，基本上是吃饱了睡，睡醒了吃。小孙女很安静，也很皮实，不哭不闹，惹得我们喜爱。有时睡醒了，来了精神给你翻个，逗你开心。
小孙女发育得很好，看着不胖，但是身上的肉很瓷实。由此，想起了我的侄女海云，儿媳在孕期吃了不少海云送来的鹅蛋。有人说孕妇吃了鹅蛋，生出的孩子壮实、聪明。
是啊，得感谢海云……
孙女是我们的至亲至爱。她的一举一动牵动着我们的心，也都留在我们的记忆里。
去年“五一”她回到邯郸，乖巧的像个小精灵。她会爬了，她那种爬行动作，让你能笑出眼泪。说像练兵场上战士匍匐前进吧又不是，说不是吧又像是。一只小胳膊弯曲着，摁着地面，高抬着头，一蹿一蹿地往前拱，家里虽是木地板，我还是给她铺了块地毯加了层凉席。玩吧、爬吧，可着劲让她疯。小姑娘很得意，一不注意就爬到地板上，每一次出界都把她抱回去，不一会儿又出界了。你越是不叫她往外爬，她越往外蹿，任你怎么说都不管事儿。大人们喜笑着，玩逗着，看她那憨态可掬的样子滑稽至极，惹得大人们情不自禁地哄然大笑。她很机灵，抬头看看。然后继续她的那一套动作，爬到墙跟她会自动调头，有时也说不清为什么就翻了个，随即吭哧吭哧地用着劲儿再翻过来。顽皮的很，很逗人开心。
她们回北京之后的日子里，了却我们心中思念的方式就是视频连线了。要么她们打过来，要么我们打过去，隔三岔五地看看我们的小丫头。每次都希望看到点惊喜，她似乎理解了爷爷奶奶的盼望，每次都给我们带来了惊喜。去年八月份的时候，她手扒着护栏，一副很调皮的小模样映入我和奶奶的眼帘，她爸爸喊着她的名字，王展展，出个鬼脸。那小丫头鬼机灵，立马眯上了眼睛，拧起了鼻子，小嘴一噘，头一抬简直就像演动画片一样给我们上演了一幕“鬼脸”。可把我和奶奶乐坏了。
时隔不久再次从视频中相见时，小丫头兴奋了，我和奶奶又收获了一次意外的惊喜。保姆小红阿姨放了一段音乐，她竟跟着音乐的节奏跳了起来。童性天真，她不知道害羞，也不管别人怎么看她，撅着个小屁股一个劲地扭动着，欢跳着。那段视频一直在我和奶奶的手机里保存了很久。
去年九月保姆回老家，我和奶奶过去带她，到底我们是一家人，一点儿也不认生，也许天生有缘，一见面，伸手就让你抱她。不待见她不由人。几天相处我俩跟孙女的感情又加深了。可是，我们不能不走，她不能不留。返程头一天，我心里蒙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害怕，我怕听不到她那“咿咿呀呀”的说话声，怕看不到她手拿安抚奶嘴往嘴里塞、捧着小水壶喝水等一个个有趣的小动作。她爸能理解到这份情感的深长，暗示我俩不要动情。我们强忍着，离开家门时孙女挥着小手给我们拜拜，瞬间我俩的心就像碎了一样地难受。转身向电梯走去，不足十米远的距离，走了比平常多一倍的时间。想回头，又不敢回头，每走一步都很难、每走一步都很沉重。钻进了电梯我和奶奶对视了一下，转身泪流满面……
一路上我俩无语，那一晚都失眠了。
国庆节时小孙女又回来了，她妈提前回了北京，她和爸爸留在邯郸又待了几天，小姑娘很听话，有时晚上加餐喝一次奶粉，有时一觉睡到天明。醒了，自已爬起来，用她的“吭哧”声给大人发信号，一次也没哭闹过。她那乖巧劲让你想象不到。
回北京那天，我和奶奶送到车站，在检票口小孙女晃动着小手与我们告别。我俩像丢了魂似的，呆呆地站在那里，一直等到看不见了，才唉声叹气地离开车站。
走进家门后，心中的那根导火索终于引爆了。看着孙女玩过的小瓶子，还有她吃饭用的那个木头椅子、睡在地铺上的小被子小褥子，鼻子一酸，泪如雨下……
因为看病去年冬天，又去了两次北京。这两次与孙女的感情又加深了一步，她虽然正在牙牙学语，但会喊爷爷、奶奶了。孙女抓着她那一本本幼儿图画，我意识到她是叫我给她讲故事。她哪里知道爷爷肚子里没货，只能看着她的图画讲。忽然间，发现了《乌鸦喝水》，我眼前一亮，有了！这个故事我讲过。她大姑姑小时讲，二姑姑小时讲，她爸爸小时讲，她两个姑姑的女儿小时也讲。反正就会讲这一个，到她了还讲这个《乌鸦喝水》。奶奶说，老讲《乌鸦喝水》，人家耳朵眼叫你磨出了茧子，不会换个别的。小丫头的手指，一点一点地，我意识到孩子喜欢这个故事。
正好我和奶奶都还在北京，亲眼目睹了小孙女最可爱的一幕。那天，保姆阿姨小红，在小孙女衣服上罩了件小裙子，为了逗小姑娘高兴，又给她戴了个小帽子，那模样简直活像个小小的小洋人。不知是大人营造的气氛触动了她，还是被这身从未体验过的“行头”调动了情绪。展展随着保姆小红阿姨手机里的音乐节奏跳了起来，看她那个高兴劲，简直有点儿得意忘形，大人们也乐得挤出了眼泪，扭着扭着“扑哧”一个屁墩，蹲到地上，既滑稽，又有趣。她一点都不在乎大人们如何得戏笑，一翻身爬起来歪着头往里屋跑了。我每次回想那一幕时，心里总是甜蜜蜜的。
此前之后，我们又两次看到她人模人样地拿着铅笔写字，明明知道那是乱涂乱画。但从心里感觉到她给我们送来了希望。同时，也让我们感到她有很大的可开发潜质，大姑姑给她竖起大拇指，二姑姑夸她正在写论文。这一切都包含着亲人们太多太多的期望和祝福……
她家用护栏专门圈了一块属于她自已玩的领地。那里边放着图画书、带按键能发声的小拱门，各种玩具，还有布蓬式的小房子。她总是有意无意地去乱摁小拱门上的按键，让它发出各种音乐声。高兴时她就一头钻到小布蓬房子里，那里边堆满了好多不同颜色的塑料球球。只要她也钻进去，小布蓬房子立刻就发生了“地震”，东倒西歪，里边的小球球一下子就搅乱了，弄得你挤我我挤你，常常涌出外边一大堆。有时她还一个个投到护栏外边，你给她投回去，她又给你投出来。她的小“诡计”多着呢，让你琢磨不透。
小姑娘胆子还很大，前不久我打开微信一看，可把我吓坏了，她正扒着窗户还抬着一只脚往上爬呢，窗户锁着不假，二十七层楼房的高度啊，大人往下看一眼心里都发怵，她不怕。真是“初生牛犊不怕虎”！她家在书架顶上种了一盆花，浇水时用了一下梯子，一转眼她爬上去了，好厉害呀！这样的画面既让我感到她的勇敢，又让我产生了不安。
我的孙女按整月算，她才一周零五个月，刚站在人生的起跑线上，在她的人之初，就经历了一场战争。这场战争突如其来，虽然没有硝烟，却异常的悲壮。全国所有的城乡、家庭都筑起了“铜墙铁壁”阻击新型冠状病毒入侵。
因为疫情，她留在了京城，留在了爸妈身边。二零二零年这个春节，阻断了她回家与我们团聚的路，也改变了数以亿计国人的行动计划。几十年过后，再讲述这段历史时，我的孙女就可以说，她也经历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……
